第96节
  胡嬷嬷点头就去安排了。
  薛云霖问嘉宜可要吃东西,嘉宜道:“你还别说,真饿了,客栈里面的饭食不好,心里有事儿,晚饭没好好吃。只是不用大费周章,给我煮上一碗面吃了就睡吧,也不晓得有没有甩脱尾巴?”
  “我看应该是甩脱了,如果说真有的话。”
  “应该有,秋谷那刁奴心眼儿特别小,喜欢报复人。如今在扬州地面上,她估计觉着自己可以横着走了,遇到咱们,她能够不找机会报复咱们么?”
  “哎,这真是龙困浅滩被犬欺,她一个知府的九姨娘竟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这让我心里憋屈啊。”
  嘉宜过去抱着丈夫,劝他别叹气了,尽管有这些种种的不便,可是她也觉得两夫妻的日子过得称心如意,比在京城舒服。
  薛云霖低头亲嘉宜一口,低声道:“只要有你陪在身边,我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都觉着好。”
  夫妻两个说着话时,小柳儿和向菱提着食盒进来了,摆上了两碗鸡蛋面,还有一碟子泡萝卜,薛云霖和嘉宜就坐下捧着面碗吃面,小柳儿和向菱按照嘉宜的吩咐也去厨房吃夜宵了。
  ☆、第117章
  皇城太子东宫。
  皇太子傅以桓大婚之后第三日,东宫书房里,他见了从扬州返回的蔡骏,蔡骏正是带着人尾随嘉宜和薛云霖去扬州的傅以桓的心腹。
  蔡骏向他禀告了薛云霖和顾三在扬州青柳镇落脚,买了一所宅院和二百亩田地,另外薛云霖还应聘去青柳镇东头的魏员外家做西席,以及前些日子薛云霖夫妻在扬州城内的伽蓝庙得罪了扬州知府蒋琰的九姨娘,两边起了争执的事情都详细对傅以桓禀告了。
  傅以桓听完点头,赞扬了蔡骏几句,接着问他有何计策可以让薛云霖两夫妻无法在青柳镇立足。
  蔡骏之前就知道新太子傅以桓对薛家不满,以及对薛云霖不满,所以想要打击薛家。
  现如今傅以桓又娶了夏次辅的女儿做太子妃,要将薛首辅铲除,接着让他丈人夏次辅顶替薛首辅的位置,似乎是情理中事了。蔡骏知道将来想要出人头地,这会儿能够替太子完成心愿就是难得的立功机会。
  所以,傅以桓一问,他想了想就回答:“小人愿意去找一找扬州知府,让他派些人给小人,小人定教薛云霖夫妻无法在青柳镇立足。”
  傅以桓:“记住,本宫可不想让他们死,他们可以穷,可以困,但是别死。至于你用什么样的手段本宫不管,只要你替本宫办成这事儿定当重赏。”
  蔡骏忙道:“小人并不敢要殿下的赏赐,能替殿下办事是小人的荣幸。”
  傅以桓笑着拍了拍蔡骏的肩膀,说:“好,那本宫就手书一封给蒋琰,助你一臂之力。”
  蔡骏躬身:“多谢殿下。”
  傅以桓嗯一声,随即拿出纸张,手书一封,要扬州知府见了信无论是从人力还是财力上都帮一下他派去扬州公干的东宫属僚。
  写完信,傅以桓叫了跟着他已经超过十年的小厮金石,现如今的东宫臣属过来,将这信给了他,让他揣着信跟着蔡骏一起去扬州。并且交代他,等到蔡琰看过了信,就把信收回并且烧掉。还有就是,他要金石把握着分寸,可以让蔡骏用手段逼得薛云霖夫妻无法在青柳镇立足,但是不可害他们的性命,特别是不可伤着顾三。他不过是想看一看他们夫妻在穷困之中,是否还可以相守度日,想看他们两个后悔选择了对方。
  金石接过信揣在怀里,说他明白了。
  “蔡骏,我叫金石跟你一起去,什么事你多跟他商量。”傅以桓随即转脸对蔡骏吩咐道。
  “是,殿下。”蔡骏恭敬应承。
  傅以桓一挥袖:“你们去吧!”
  金石和蔡骏躬身答应了,两个人一起却步退了出去。
  傅以桓在两人退下后,再次拿起司礼监拿过来给他看的折子看起来。最近一段儿,他的父皇要他学着看内阁呈上来的折子,以及他的旨意和司礼监的披红,学着处理朝政。
  毕竟以前他只是个庶出的皇子,大梁皇室历来的规矩都是太子才会被好好培养,其他的皇子们并不会有看折子的机会。现如今他庆幸做了太子,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
  就在他认真地看司礼监送来的折子时,太子妃夏氏过来了。
  夏氏生的十分娴雅明媚,有些像已经病逝的潭王妃,或者这也是傅以桓选择她成为太子妃的一个理由。在傅以桓的心底深处,一定觉得他欠潭王妃的,潜意识里想要补偿她。所以,他在大婚当夜跟太子妃同房了,这几晚,都跟太子妃一起同宿。他也想要太子妃早些怀上孩子,为他生下皇子,这样一来,他的这个太子位才会稳当。他可没有忘记他母后说的话,要是没有嫡出皇子,那么他的太子位就不稳固。因为被圈禁的幽王可是有儿子,那些曾经支持废太子的人或者暗地里还想让废太子东山再起呢。说实话,在这一点儿上傅以桓有点儿想不通,为何他父皇不将废太子给处死呢?非得留下他,还有曾经的皇太孙,这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他就不怕哪一天废太子生事?
  在巩固皇权这一点儿上,傅以桓觉得唯有铁血手段才能够达到目的,他父皇不该还怀有慈悲心肠。历史上,有多少帝王因为这一点儿慈悲身死国灭?
  所谓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在权力跟前就根本不值得一提,若是他将来做皇帝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灭掉幽王满门,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一个隐患在身边,让自己随时提防着,甚至不能好好安眠。
  可另一方面,他又怀疑其实父皇也并不是那么信任自己,他尽管让自己做了太子,让母妃成为了皇后,可要是哪一日他变了主意,那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幽王重新立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他必须小心谨慎,尽量讨得父皇欢心,否则,他的太子位也并不是那么稳固。
  眼前有一件可以讨得父皇欢心的事情就是跟太子妃好好相处,让她生下皇子。
  所以在太子妃来到书房,为他奉上补身的羹汤,并劝他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折子是看不完的话之后,傅以桓顺从地喝了汤,并且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跟她笑着说些闲话。不外乎是说些让她也要注意身体,养好身体,好早些给他生个皇子之类的话。
  太子妃听了,脸都羞红了,不过却是非常欢喜,因为她嫁给的这个男子是天底下无数待嫁的闺阁女子梦想的如意郎君。
  虽然先前作为潭王的他死了潭王妃,坊间传言说他不喜欢女人,所以才会让潭王妃被冷落,最后郁郁而终。由此不少人得出结论说大概潭王是个断袖,喜欢男人,才对潭王妃那样冷酷,还有人说潭王是个变|态狂,最喜欢折磨女人,所以潭王妃才被他折磨死了。这两种说法之中的无论哪一种,都让肖想她的闺阁小姐们害怕,有些人称呼傅以桓为玉面阎罗。
  就在太子妃进宫被选上之后,消息传回去,她母亲还大哭了一场呢,说自己的二女儿恐怕要像潭王妃一样早早香消玉殒了。
  太子妃自己也有些忐忑,怕真得太子会像传说中那样。
  可等到她真正跟他同房之后,她发现完全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太子对她很温柔也很怜惜,她跟他的新婚之夜根本就没有痛苦,全部都是羞涩和喜悦。而且太子是那么的俊美,甚至让她产生了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之感。他是那么高贵,又是那么姿容艳绝,在新婚之夜之后,她狂热地爱上了他,异常地迷恋他。
  两人坐在一起喁喁私语,说了不少甜蜜的情话,直到太子让她先回去,他看完手上的折子晚上过去和她一起吃饭陪她,太子妃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傅以桓等太子妃一走,就收了笑,脸上重现冷淡的神色,拿起折子看起来。
  对太子妃夏氏,他只是想配合着让她替自己生下皇子而已,不管是她,还是那些选侍们,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差不多,都是替他生孩子的女人。
  他的爱情早就在若干年前油尽灯枯了。
  而夺走他幸福的人貌似现在还过得挺快活,凭什么,自己饱受内心的折磨,他们就可以夫唱妇随?
  等着吧,他会让他们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
  却说蔡骏和金石带着几个东宫的侍卫乔装打扮,扮成一般的客商坐着马车去了扬州,到达扬州的时候正是七月流火的天气。
  几个人在城中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投宿,稍事休息之后,次日两人一起去了扬州府衙见那扬州知府蒋琰。
  府衙门口的衙役见两人穿着皂靴,器宇不凡也不敢怠慢,上前甚为客气地问他们有何事要求见他们大人。
  金石就摸出了一面腰牌一亮,那衙役见了忙哈着腰说他这就进去禀告。
  话毕,一溜小跑进了府衙,找到在府衙里正在悠哉喝茶听师爷回事的知府蒋琰,慌乱地向他禀告:“了不得!京里来了太子的人,现如今在府衙外要见大人呢!”
  “什么?太子……太子的人?”蒋琰一听也慌了神,忙把手上的茶碗放了,起来整肃衣冠,“你没瞧错吧?太子怎么派人来见本官,还是有什么人在太子跟前告了本官的状,所以本官大祸临头了?”
  也不怪蒋琰慌神,他好不容易使了不少银子打点吏部衙门上下,才捞到了一个扬州知府做,这才到扬州做了知府不过一年,那花出去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要是被人告了,丢了官,那可就亏大了。
  所以这会儿他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心情也很紧张。
  旁边的师爷安慰他,说不会这么倒霉的,先见了太子派来的人再说。
  蒋琰听了,这才稳了稳神,让那衙役带路,他这就亲自出去迎接太子派来的人。
  金石和蔡骏就知道一亮东宫的腰牌,扬州知府定然要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果然不一会儿,他们就见到了刚才那个进去报信的衙役哈着腰陪着一个瘦瘦的身穿知府官服,约莫五十来岁,须发花白的官儿出来了。
  “劳烦贵人多等了会儿,下官来迟,请贵人不要怪罪。”蒋琰见了金石和蔡骏完全没有了知府的派头,反而是哈着腰向着两人谄媚说话。
  一见他这样,金石和蔡骏就觉得几乎不用给他看太子的信了,叫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好歹蒋琰也是一府的知府,是个五品地方官,金石和蔡骏两人也没有太过倨傲,而是朝着他一拱手说那就进去说话。
  蒋琰忙在前带路,将两人引进了自己的书房之中,让人奉上茶,然后问两人到扬州来是要办什么公事,他可以全力以赴帮他们。
  金石掏出来了太子的信,递给蒋琰看过之后收回来,重新揣进怀里,然后说蔡骏是具体办事的人,他有什么要求会向蒋知府提,蒋知府配合他就行了。
  蔡骏便说:“我要蒋大人府衙牢里的盗匪指证一人是其同谋,将其抓来牢狱中,再让他家里人拿银子来赎。得了银子,蒋大人可以跟我们二一添作五平分。”
  蒋琰一听“啊”了一声,有点儿不可置信地看向蔡骏,心想,不曾想太子派来的人是来做这档子官府常做的增加收入的事情的,到底是谁得罪了太子,要被太子惦记着派人来“宰”他呀?
  ☆、第118章
  等到蔡骏把要对付的人对蒋琰说了,蒋琰愣了,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蔡骏居然说太子要收拾的人是薛首辅的四公子,曾经的状元郎薛云霖。虽然他最近也知道薛云霖辞了翰林院的官,听说是薛首辅还把儿子给赶出了薛家,只是没想到薛云霖到了扬州,还在青柳镇安了家。
  即便薛云霖既不是翰林了,也跟薛首辅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蒋琰觉得自己要派人配合太子“宰”薛云霖,也有点儿冒险。万一,此事要是被薛首辅知道,那么自己这个五品官估计也做到头了。可是,要是不答应眼前太子派来的人的要求,得罪了太子,那自己也是凶多吉少。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见蒋琰有点儿犹豫,蔡骏便冷了脸问他:“难不成蒋大人不愿意么?”
  蒋琰一躬身,低头说:“岂敢,下官……下官愿意帮……帮太子对付那薛云霖……”
  如此说着,蒋琰头上已经是一头冷汗。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蒋大人那你这就派个人带我去府衙里见牢头吧。”蔡骏冷冷道。
  “好,下官这就派人,派人带蔡大人去……去府衙牢里……”蒋琰说完,即刻叫了一名下属过来,对他吩咐一番,让他带着蔡骏和金石去府衙牢中,让牢头都听蔡骏的。
  等着蔡骏和金石一离开,蒋琰一屁|股坐回圈椅中,抬手用衣袖不断地拭汗,他始终心中不安,害怕自己这一次做的事情会得罪薛首辅。毕竟薛首辅现在还是朝堂上的权臣,当今的皇帝依旧|宠|幸他,这些年薛首辅的党羽遍及朝廷和地方。
  虽然新太子是以后的储君,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要是薛首辅知道自己配合太子“宰”他家老四的银子,一怒之下罢掉自己的知府之职简直易如反掌。毕竟薛首辅管着吏部,是吏部尚书,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蒋琰有些心烦意乱,站起来,他径直往后衙里去,他想起了他最|宠|爱的新纳的第九个姨娘韦姨娘,打算去她那里让她给自己弹弹琴,唱一唱曲儿,让自己轻松一些。
  到了韦姨娘房里,韦姨娘迎上来替他换下了官服,伺候他换了便服,然后让手下的丫鬟捧了茶上来,自己接过来亲自奉上。
  蒋琰接了茶喝了两口,放下茶长叹一口气。
  韦姨娘就上前去在他腿上坐下,一只手勾住他脖子,另一只手去抚他眉间,娇声问他:“老爷这是怎么了?这眉毛皱的?还唉声叹气的?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还会难住老爷?”
  蒋琰抬手在韦姨娘身上抓捏了两把,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嘴,这才说:“还别说,今儿真遇到了让我为难的事情,我这心这会儿还没放下去呢,总觉得要出事一样……”
  韦姨娘:“哦,真是稀奇,那妾身想听一听到底是什么事儿难住了老爷,让老爷提心吊胆。”
  蒋琰平时都不爱跟后宅里面的妻妾说公事的,今日可能有点儿六神无主,所以一张嘴,就把今日见了太子派来的东宫属官,要自己配合他们整治薛首辅的四公子的事情对韦姨娘说了,最后说:“小心肝儿,你说,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薛首辅要是知道了这档子事,我这头上的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吗?”
  韦姨娘听了蒋琰的话,心里却狂喜,她一直都想报复章朵儿,前些日子在伽蓝庙碰到章朵儿,后面派人跟踪她跟薛云霖,竟然跟丢了,她手下的娄七等人这会儿还在四处查访他们的行踪呢,没想到如今太子竟然派人来要整治薛云霖两夫妻了,这难道不是天遂人愿是什么?所以此刻老爷担心被薛首辅报复罢官,犹豫是不是该真得配合太子派来的人时,她就说话了:“老爷,妾身觉着您做得对,您只是担心薛首辅罢你的官,可您想过吗,薛首辅罢了你的官,太子却可以再给你官,毕竟您是帮他办事了。还有,妾身觉得薛首辅因为这事儿罢你的官那就是得罪了太子,太子可是储君,是以后的天子。薛首辅得罪了太子,等到太子一登基,那薛首辅首先就会被太子整治。所以,您大可不必害怕,薛首辅官再大,跟太子比起来,他也就是个奴才。”
  “对呀,我怎么没想通这一节,我的小心肝儿真是冰雪聪明,哈哈,这下我可不发愁了。要是以后薛首辅因为此事罢了我的官,我就去找太子,相信太子一定会给我官做,而且比我这会儿做的官更大。”蒋琰高兴地大笑起来道。
  韦姨娘也跟着笑,一面笑一面想:“章朵儿,即便你找了当今状元郎做丈夫,可在这扬州,你们也跟蚂蚁一样,踩死你们不会费多大事儿,哼,到时候看我的手段……”
  她决定等着薛云霖被抓进扬州府衙,就派娄七去跟牢头打招呼,好好让薛云霖受点儿罪。
  太子不是想狠狠地“宰”薛云霖两夫妻吗,那到时候自己也搭个船算了,当年因为章朵儿所受的罪,如今她要加倍的找补回来。
  ——
  青柳镇。
  薛云霖已经去魏员外家做西席两个多月了,每日早出晚归,倒也过得充实。
  嘉宜在家里主持中馈,有胡嬷嬷在一边帮衬,一切都井井有条。
  这一日是七夕,薛云霖早早地回来,跟嘉宜一起过节,两夫妻坐在一起说着该安排些什么果品茶水,晚上让宅子里的丫鬟们也拜拜月,许下心愿。
  正说着话呢,忽地秦伯领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也没等门口的丫鬟进来禀告,直接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两人进到东次间,秦伯满脸焦灼地对薛云霖说:“四少爷,你跟四少奶奶快跑,蒋知府的人和太子的人来抓人了!”
  “什么?”薛云霖和嘉宜一听不由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秦伯狐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