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沈薇正趴在大大的书案上修补地图呢,这些日子她几乎踏遍了边城外方圆二三百里的土地,她的记忆力绝佳,清楚地记得哪里有山,哪里有河,哪里有林子。和原来的地图一对照,增添没有标注出来的,改正错误的,尽量让地图正确完整一些。
  “喂喂喂,边去去,靠我这么近干吗?”对于又死不要脸凑过来的徐美男,沈薇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
  “这不是给你帮忙吗?”徐佑也不生气,这些日子徐佑算是看清楚了,对这小丫头就得脸皮厚点主动点,多到她跟前刷刷存在感。等着她想起你?那你慢慢等吧,边城的一草一木都比他重要来着。
  为了早日赢得佳人芳心,徐佑也是够拼的,跟自己媳妇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沈薇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无耻的蛇精病,他还能再不要脸点吗?是,他是帮她指出了原来地图上的不少错误之处,可他这么时时紧盯着她也很影响她的工作效率呀!
  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这么富有男人味的气息,她又不是死人,怎会无动于衷呢?咳,她不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吗?
  “四公子,府外有个叫李智的少年求见。”沈薇正琢磨着怎么把碍事的徐佑赶出去,就听侯府下人禀报。
  李智?少年兵中的那个李智?今儿不是他们放假的日子吗?求见自己所谓何事?沈薇的眉头蹙了蹙,把笔往徐佑手中一塞,“你继续,我过去看看。”
  徐佑一听是个少年,本能就起了三分警惕,他本想跟着一起过去看看的,却被小丫头给派了差事,咋办呢?徐佑抬眸看了一下江黑和江白。江黑便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徐佑嘴角勾了一下,满意地低头修补起地图来。
  “四公子。”沈薇一进屋李智就单膝跪在地上。
  “怎么了?出了何事?”沈薇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李智这个少年是个自尊自傲的,训练也很刻苦,虽然不太爱讲话,却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如今这个骄傲的少年跪在她脚边,怎能不让她觉得意外?“起来说话吧,不是教过你们,男儿的膝盖金贵着呢,哪能随便就跪?”
  这番话更坚定了李智继续跪着的决心,他紧抿着唇,眼里充满了倔强,“小子想向四公子求个恩典,四公子若是答应,小子的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
  “什么恩典?”沈薇问道,随即又失笑,“我要你的命干吗?记住了,你的命永远都是你自己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生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是,小子记住了。”李智的眼眶热热的,脊梁不自觉便挺直了三分,“四公子,小子的父亲是一名边军,两月前已经战死,母亲也随后去了,留下小子兄妹三人。小子是老大,小子受侯府恩典可以进府训练,小子走后弟妹无以为生,小子实在没法才求到四公子这里,求四公子收留小子弟妹,只要有个容身之处,有口饭吃就行了,到了来年春天,小子就带弟妹回去。”
  “你家没有别的亲人了吗?”沈薇问道。
  李智摇头,“没有了,小子的父亲是孤儿,母亲那边的也都去了。”顿了一下又道:“虽然偶有邻人相帮,但现在大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小子的弟妹太小了。”
  若是年纪大一点还好说,大不了进军队当兵,总不至于饿死?可二弟才十一,小妹更小,才八岁。
  “行吧,你弟弟妹妹呢?让他们来吧,厨房还缺个烧火的丫头和干杂活的小子,总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这仨孩子真挺可怜的,侯府还能缺了那口饭食?都是战争闹得啊!沈薇感叹了一声。
  李智大喜,“他们就在府外,小子这就叫他们过来。”
  李智去叫弟妹,沈薇想了想,也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从侯府角门往东一瞅,沈薇的心都揪了一下。寒风中两个衣衫单薄又破烂的孩子相依偎着躲在墙角。沈薇慌忙又折身回去。
  “四公子,这便是小子的弟弟和妹妹。”李智牵着弟妹的手道。
  沈薇不忍去看,点点头道:“嗯,张叔,你领他们去厨房交代给路婶子,李智,你也跟着一起去。”看了看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张叔你让路婶子先给他们找身保暖的衣裳。”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单衣,冻坏了怎么办?
  沈薇匆匆地离开了,在她的身后,李智带着他的弟弟妹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四公子,感谢您给了我弟弟妹妹活命的机会。此一生,小子都唯您马首是瞻!天地不觉,此誓不灭。
  此后,这个曾经困顿骄傲的少年崭露头角,逐渐成为沈薇身边最得力的属下,沈薇刀锋所指,他便义无反顾地冲上前。
  ------题外话------
  谢谢jun1106和kj740914送和和的鲜花!
  推好友文文:误惹王爷之王妃要休夫
  作者:梦璇玑
  本文8月26号上架,1v1,甜宠无尺度
  人前,他是睿智隽永,厚积薄发的帝王。人后,他是宠她入骨惜她如命的夫君。
  他说:若能留你在我身旁,弃了这君临天下半壁江山又何妨。
  ☆、第166章 私房银子
  再次回来的沈薇却再也静不下心思修补地图,她靠在椅背上,怔怔的,总觉得胸口被塞了团什么东西,不舒服极了。
  发了一会呆,沈薇让人去把曲海找来。
  曲海这两日被庞先生抓了差,听到四公子找他,把手头的账册一放就匆匆赶来了。“公子,您找属下?”曲海朝沈薇行礼,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
  这一回他儿子曲文也跟着来了边城,这两年他儿子变化可大了啦!个头长了,人也壮实了,说话做事都极有章程,回家还知道给他和老妻捎带点点心之类的好吃的。跟以前那个举止轻浮好吃懒做的儿子全然是两个人似的。
  老妻抹着眼泪感叹,“就是让我现在就闭了眼,我也能放心了,咱可得记着小姐的大恩大德呀!”
  这其实也是曲海的心里话,他清楚地明白没有小姐,他们一家早就烂到泥里去了。所以无论多难多累他都从没抱怨过一句,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沈薇一看到曲海,吓了一大跳,“曲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活太多累的?我说你怎么这么实在呢?手底下那么多人养着吃闲饭的?有事让他们去做,也历练历练,你就动动嘴就行,别傻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沈薇嘴上抱怨着,使唤着桃花去搬张椅子。沈薇真心疼啊!曲海可是她倚重的左膀右臂,有他帮着处理各种庶务,省了自己不少心思呢。若是曲海累倒了,她想着那些繁杂的庶务,自个的头就先疼了起来。
  “桃花,去小厨房交代一声,以后祖父喝的补汤给曲叔也来一份。”沈薇看着曲海深陷下去的眼眶吩咐道,同时也检讨自己是不是给曲海派得活太多了?他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不比年轻小子有精神头。“张雄在府里吧?曲叔,回头我让他过去给你打下手,你可得保重身体啊!”
  曲海简直是受宠若惊,慌忙站起来,“公子,属下没事,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过段日子适应了就好了。”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怎配享受侯爷那样的待遇。公子体恤,可他不让当做理所当然。
  “没事,没事,就是多添一碗水的事,咱们运过来的补品多的是。”沈薇手一挥,一点都没当回事。人才嘛,可不就得多上点心?
  曲海推辞不掉,也知道公子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不由心里一热,“那属下就多谢公子恩典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沈薇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觉得直接问出的好,“曲叔,边城的百姓是不是都过得很不好?”
  “公子的意思是?”曲海一时拿不准他家公子的意思。
  沈薇便把李智兄妹三人的事说了,“我想着,边城那么大,像李智家这样的情况爷不可能只此一例,我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到处看,就想找你问问边城百姓的生活状况。”没有民,哪来的军?即便最后他们打胜了,可边城的百姓全饿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曲海听了公子的话,就叹了一口气,“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公子,边城正处于战乱时期,百姓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富裕些的人家还好,汤汤水水的总能混圆肚子,但更多的人家是只能吃个半饱,像李智那般家里丧失了顶梁柱的,便只能挨饿了。”
  曲海的声音里透着沧桑,看着边城百姓他就想到了自己家穷途末路的时候,心里就更觉得难过了,“现在边城都进了冬天,取暖是个大问题,现在别说取暖了,就是做饭都快成问题了,好多人家把家里的桌子凳子都劈了当柴烧了,可这也不是法子呀。”
  沈薇听了心里更沉重了,侯府是不缺柴,每次小子们出去打猎都会顺带着捎上两大车回来,全都是手臂粗的树干,耐烧着呢。
  “曲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让小子们去山上打柴,每家给送上一捆。”沈薇询问道。百姓不能也不敢出城,可她手底下的那些狼崽子们不怕呀!他们还巴不得遇上西凉兵呢。
  曲海沉吟了一下,摇头,“公子的心是好的,可属下觉得此举不大妥当。”
  沈薇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曲海的意思。升米恩斗米仇,可不能养成百姓不劳而获的坏毛病。吃的送上门,烧的送上门,日子倒过得比太平时还滋润。一旦有一天这些供给跟不上,滋生的问题就多喽!
  “那就让百姓每家都出劳力,我跟祖父说说,从军中调一队人马护着他们上山打柴,打猎也是如此。得让他们自力更生才行!”沈薇沉吟了一会又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趁着西凉大军没有攻城,咱们争取多出去几趟。”曲海觉得此法可行,徐徐点头说道。
  “好,那我这就去找祖父。”既然有了对策,沈薇一会都不想耽搁。
  望着如旋风一般远去的背影,徐大公子可郁闷了。为什么他家的小丫头就这么忙,这么忙,这么忙呢?是不是他这张脸看久了就没有吸引力了?不能啊,今儿一早小丫头还对着他的脸发呆来着。
  不行,得多招些人手过来。小丫头不是喜欢操心吗?那他就提前都所有的事都给做好了,小丫头不就闲着了吗?闲下来了不就能陪他了吗?
  徐佑越想越乐,抬手招过江黑,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江黑虽不明白公子的意图,但仍旧依言行事。
  也不知沈薇是怎么和她祖父说的,反正随后一则消息就在边城百姓中吆喝开了:因冬天来临,侯爷体恤百姓日子不易,觉得每日派出军队保护百姓出城打柴打猎。
  这消息一出,百姓可高兴了。天这样冷,没有柴烧怎么办?以前都是要么出城自个打柴,要么花上几文钱买上一捆。
  现在西凉大军叩边,城门早就关上了,大家也不敢再出城打柴,就是手里有钱也买不到柴呀!
  不到半个时辰,边城的百姓就拿着柴刀绳子背着竹筐三三两两地过来了,有壮汉子,有半大的小子,甚至还有身材魁梧的妇人。他们在一起说着,笑着,驱散了空气中的寒冷。
  带兵保护百姓的任务落到沈谦和阮恒的身上,他们每人带两百人。沈薇把休息的欧阳奈也派了出去,这俩可是她的亲堂哥,亲表哥,虽读过很多书,其实没啥经验,还是派个熟手跟着才能放心。
  沈谦和阮恒都很认真,接了任务两人就在一起商量了还一会子,还拉着欧阳奈请教了半天,就想着把差事办好,不能出岔子。
  实则他们也是受了沈薇的刺激,一个姑娘家,一个比自个还小的姑娘家,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做事。上至侯爷和军中将领,下至百姓和士兵,没有一个不赞四公子少年英雄的。让这两个男子汉心中无比汗颜啊!
  沈谦和阮恒的应对措施倒是很靠谱,首先是地点的选择,他们选择的山林离边城挺近,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容易撤回来。其次是派出去不少斥候,七人一队,每三里便设一哨。若是遇上西凉军也能及时传回消息,早做打算。
  沈薇又开始跟她祖父表功了,“祖父,看见没?孙女说得没错吧?只要您肯教,肯给机会,就没有燻不黑的锅屋。大哥不就做得很好吗?多历练几回就知道怎么做事了。”
  沈侯爷看着抖着腿甩着手的小孙女,手中的书册直接就打过去了,“知道,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祖父那私房银子分你一半有些少,全给你得了。”
  沈薇被他祖父脸上的认真唬了一跳,全给?这么大方!她狐疑地看着她祖父好半天,突然就撇了嘴,“切,祖父您又哄我呢,您儿子孙子一大堆,能把私房银子都给我?反正我是不相信,你能给我一半,稍稍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孙女就知足啦!”
  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沈薇忽然想起她跟徐美男都快成为一家人了,得去打听打听那货有多少私房银子,看能不能弄到自己手里。
  “侯爷是说真的!”庞先生倒是很了解沈侯爷的心思,四小姐不相信,他倒是知道侯爷是真有这个心思。
  全部的私房给个孙女,想想庞先生都觉得动容。
  沈侯爷看着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幕僚兼好友,叹了一口气,“老庞啊,我就是把所有的私房银子都补给小四,恐怕也没有她花出去的多。你算算,光是各种战备物资她往边城倒腾了多少?没个几十万两银子能行吗?估计她娘的嫁妆都填进去了,你见她心疼一下提过一句吗?小四是个仁义孩子,我这个做祖父的也不能太亏了她呀!”
  也不敢亏了她呀!那丫头可不是面团,连亲爹都照收拾不误,他可不相信自己这个祖父有更大的面子。之所以那丫头那么帮忙,还不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待她好?
  沈侯爷唏嘘地感叹了一回,又在心里后悔了一回小四不是个带把的。姑娘家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亏啊,亏死了!
  西凉。
  战场上中箭大败而归的大王子李元鹏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一碰伤处还是很疼。
  “打听不出来那人是谁吗?”李元鹏问身边汉人打扮的军师。
  军师摇头,“这些年从没听说过西疆边城有这么一号人物。”年少,却一身杀气,射向大王子的那一箭又狠又准。他和西疆边城也算是打过多年交道了,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少年。“要不,老朽派人潜入——”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王子止住了,“不用,早晚会碰上的,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有什么关系?”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军师也一时摸不准大王子的心思,按理说,大王子不该恨死那个射冷箭的少年吗?怎么他看起来心情倒挺好?
  军师作为一个汉人,自诩阅人无数,却从未看透过这位西凉国的大王子,也因为看好这位大王子,他才心甘情愿留下来辅佐。
  大王子还真的就不恨射他冷箭的那人,相反还挺有好感。西凉本就崇拜强者,战场上更是只有你死我活。自己中了箭,那是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好埋怨的。想起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少年,李元鹏心中感叹:中原到底人杰地灵才能孕育出这般人物!
  “二王子那边?”军师迟疑了一下道。
  大王子嗤笑一声,“哼,他倒是会讨巧卖乖。可本王子也不是那吃素的,放心,他就是蹦得再高,也动不了本王子的人。”
  趁着他受伤和兵败想夺了他的军权?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二王子,就是父王也得掂量掂量,他这些年在军中的经营也不是白给的。
  西凉国主有七个儿子,其中比较成气候的便是大王子,二王子和四王子。二王子的生母是王后,外家也是权臣,在西凉势力极大。四王子的生母是宠妃,得国主宠爱,外家的势力也不弱。
  相形之下大王子的出身就不大能拿出手,他是宫女所出,是西凉国主还是王子时酒醉幸了一个宫女所生的儿子。所以大王子幼年过得比较凄惨,所幸他心志坚定,十二岁上头就自求去了军中,一步步稳扎稳打,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在军中站稳脚跟,素有铁血王子之称。
  二王子和四王子在朝中势力大,但在军中却是短板,所以他俩对大王子手中的军权都虎视眈眈。这一回大王子兵败,二王子没少在国主跟前上眼药,就想夺了他大哥的军权。
  四王子倒是挺老实,没有跟着落井下石,但大王子才不相信他呢,只觉得他有更大的图谋。
  “父王那里就说我的伤还没好,这次兵败,本王子愧对父王的栽培,本王子要在府中闭门思过。”大王子交代道。
  既然老二要争那就让他争去,也让父王看看,西凉大军不是谁都能指挥得动的,别老做着美梦。
  他们在京中过着富贵日子,自己在军中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得到了军中的拥戴,你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要夺走?想得美啊!当自己是个死人吗?别忘了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子,强者居之,他为何不能争上一争?